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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耀:中华文明中的“道” 是指导玉雕作品的核心文化

时间:2017-9-29 10:00:25 点击:

 我从艺六十年,对于文化在作品中的重要性,也是逐渐领悟的。尤其在近二十余年来,更是感悟到我们做手工艺的、不仅在技和艺方面要精到,更认识到作品中的文化含量以及作品应赋予其使命感。这个使命就是让你的作品用精到的技艺去承载文化的使命。但若要能达到能传承文化的资格,首先必须让作品赋予“道”的内涵。
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世界范畴的文化巅峰发展期是在公元前500多年和公元后500多年。其中有中国的道、儒为代表的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学说,以及印度的佛教,西亚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在中华文明的诸子百家中,与工艺美术作品能融合得最完美的,从我几十年创作实践后感到,无论是在作品的具体制作过程中,还是在作品命题的立意上,各家学问中最具核心指导的文化是老子的学问。
我们做作品,当然要有命题,有立意,有意境,有创意。但总有个法则,这个法则是什么?老子说得最好,他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中说到的“道”是什么?它是一切事物或一切事物相互融合,互为倚仗和发展要遵循的自然法则。如果一件作品中,没有“道”的存在,首先是失去了作品赖以生存的生命。这个作品从原料开始制作,当作品原料尚无变成作品时,它没有生命,仅是地球产生的一块材料。当原料经过我们的脑和手,逐渐变成了一件作品。这一点老子说得很明了,“天下之至柔,驰骋于天下之至坚”。一块没有生命迹象的死的原料,经过能工巧匠的创作变成一件有生命迹象的活的生命体了。前面说的“道”是由阴阳组合而成的,老子说:“一阴一阳谓之道”。本来世间万物都呈阴阳,“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我们做作品,就是在制作过程中,将人的意识作用去和谐阴阳、平衡阴阳。如果一件作品在创作理念上,线条、块面、框架结构的组合上的阴阳平衡都失去了,那么灭亡是迟早的命运。“不道早已”。这一点老子说得非常明白。
为什么在中华文明中,老子的学问最具备指导艺术的资格?在诸子百家中居翘楚地位?因为老学继承了《易》的学问,易学的核心思想是运用“一分为二”,“对立与统一”的宇宙观,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方法论,揭示宇宙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是包含天体、人和地球运动规律,它包罗万象,当然也包含了艺术和手工艺。在这一点上中华文明的诸子百家中没有哪家能与之比肩。所以我认为作品中的“道”是中华文明的核心思想和文化。
我在几十年的艺术创作实践中,有一个文化积淀的机会,即我的微刻书法。在数百万字的长年刻制中,不仅积累了对象牙、石头、蜜腊、琥珀、翡翠、白玉等各种材料的经验和书法艺术的长进,包括正草隶篆等各种书法的艺术性,对书法间架结构中的线条之吐纳,转承,以及这些线条在雕刻中与块面应如何组合,架构起雕刻艺术这座宫殿的重要性,逐步地洞悉了其玄奥并挥洒自如,更重要的是对这么多数量的文字所包含的文学知识,及各种学问。我在刚念初中时就对中国文学史很感兴趣,通读了中国文学史,所以对中国文学的求知欲望非常强烈。凡事怎么会勤奋,爱好就是勤奋。钻进学问里去之后就想探个究竟,浩瀚的知识宝库里,何等学问是最能指导雕刻、书法、绘画等艺术的,不但在文化含量上,而且在引领作品应遵循“道”的制高点上,我明白技艺在雕刻作品中确实十分关键,但它们只停留在物质层面上,还不属于精神层面这个高级的上层领域。只有与能指导、引领作品能到达至高无上等级的高屋建瓴的带有与宇宙生存、发展绵绵不断、周而复始的无有穷尽的哲理思想同理的文化,才是作品中的上层领域。而这上层领域乃是我中华文明特有的在与世界巅峰文化差不多年岁,即公元前产生的老子的学问!“与余问答既有以”,既然辨其由来之心已萌,我遂也了解了佛、儒及其它学说,虽各有所长,但终不及老学之阴阳合而为道的学问来得全面、透彻。故不断地与老子的理论作一个理论指导实践的磨合,印证老学对艺术究竟能不能或能让艺术在他的理论体系、学说的影响或指导下逐渐地提升到怎样的文学高度?进而使作品能否更高地有哲学高度和思想高度?几十年风风雨雨,艰辛跋涉艺术高峰,一路经行处,最有感悟的是,我们的作品之所以能称之为作品而非产品,需要有文化的高度。毛泽东说过:“一支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打败敌人的”。同样由你制作的工艺美术作品如果没有最高的文化含量,不要说跻身于世界艺术之林,就是在国内的艺界就难以立身。而中华文明滋育了我们的灿烂文化艺术,从夏、商、周、秦汉以及唐宋元明清一路下来的艺术,尤其是工艺美术领域的辉煌早已影响了世界文明。所以我们这一代不但要继承祖先的光荣,而且要让作品不仅在技艺上要更上层楼,更要在文化高度上有所提升、成为能增加国家软实力的一种文化力量,传承文化是每一个工艺美术工作者的义不容辞的神圣使命。
我的作品,总苛求自己从开始根据原料的色、形来相石,构思,立意,命题阶段,以至在动手制作的总体构架时,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块面,无论原料呈有形,或无形,或有色,或单色或多色,或人物、山水、花卉、动物、宫室房舍、印钮、壶、砚、书法、绘画、篆刻、微雕、微刻等各类作品,其理论高度到制作实践都有一个“道”在承载着其运营。故我的作品在制作时总体分二个范畴,第一就是作品制作前预设的“道”和作品完成后的“道”是一致的。是指导实践完成后,究竟能使作品走到一个什么样的文化抑或思想境界的高度?这就是在作品中居至高无上的统领阶层的“道”对作品的最高指导作用 。其二是具体制作之“道”,作品制作过程中每一根线条和每一个块面应遵循的“道”,即其阴阳走向和相互之间的配合,究竟是直还是曲?是刚还是柔?是方还是圆?是背还是向?是起还是伏?是前还是后?是上还是下?是转还是承?老学对此亦有“道”的说法,他说“天下皆知美,为美恶己”。(当你修养生功者进入状态到一定层次后,体内有美妙感遍布,老子的“天下”指身体,但一味追求这种美感,就会有恶的结果产生)。有一次我在花园里用双手内劳宫穴对着一盆花以一呼一吸调息,意念中使呼吸与花形成一开一合的作用。数分钟后,双手内劳宫穴内发出开和合的节律声,而这时我却因有了这种感应而心生愉悦,一味地去享受这种开合感,不过数分钟后,内劳宫穴里的开合感的节律声就消失了。“皆知善,訾不善矣”。(指如有了舒服的良善感而有意识的去体味追求这良善的舒服,那就会有不舒服的结果形成)。那次与花练开合的经过证实了老子这段话的正确性。我即联想起我们在做作品时不要沉浸在一根线条一个块面的局部成功的喜悦感中,而疏忽了其后在与其它线条和块面,以及全局的阴阳关系,平衡关系。一味地暂时的享受会使这一块与整体割裂开,而形成一个断层。给整件作品的整体性带来了不和谐,不平衡。
那么作品中所有对立统一的线条、块面的阴阳之间的对立统一的法则是什么呢?老子说:
有,无之相生也;
难,易之相成也;
长,短之相刑也;(刑是制约之意)
高,下之相盈也;(盈相对增益之意)
音,声之相和也;(共鸣)
先,后之相隋;(隋意拉开距离而显现)
恒也。(这些都是同一事物存在着两极分化的永恒规律)
“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不追求极化而静处)
“行不言之教”。(所行的教义是不以言辞的说教,而以静默的内在自我感应为教义)
“万物”作而弗始也。(当“元气”开始运作的时候并不以意指导)
“为而弗志也”;(当“元气”产生作为时并不以意志去把持)
“成功而弗居也”(当修功显出成效时并不居功去促其发展)
“夫唯弗居,是以弗去”。(正是由于他能不促使功效的发展,所以这功效才能存在而不会消失)
联想在我做作品时,尽量做到让思维始终静守主题,在制作过程中,不妄加一己之局限能识,而遵循应守之最高自然呼应的法则。我认为老子上述对修养生之“道”亦是指导我们完成作品过程中应遵循而不能肆意违反的“道”。
我们看宇宙内群星闪耀,好似外象很平静,其实广漠宇宙深邃莫测,其天体运行之法则是依周而复始,绵绵不断的太极理念,丝毫不加外力和一点人为的主观力量。这样宇宙亦不会产生紊乱。“天象无形,大音稀声”。我们做作品亦是如此,大的格局和气象,是非人为的去设定一个刻意的造型,而是依自然而为,师法自然。要罔不因势象形地用无为的意念来达到有为。
谁能听见宇宙运行的声音?最大的声音是听不见,故老子说:“大音稀声”。同样,“天象无形”,最大的形状是无形。所以我们做作品一定不能以有为的即有局限的思维去做,一定要依“道”的最高要求,以无限为有限,以无法为有法。
我们做作品,原材料是“器”,只有当我们应遵循的“道”交感于这件“器”时才会出现生命的迹象,才会表现出文化及文化的高低程度。
当无形之“道”交感于人体这种特殊有形的“器皿”时,才显示出人的生命现象。
当“道”交感于有形的日月星辰时,才使日月星辰运行有规律。
当“道”交感于万物,万物才能生长化育,繁衍接续。“器”是有迹象可名状的,即可被感知或測知的。而“道”却是无迹象的,如要勉强称呼它,那只能借用一个物理学的词汇“场”的概念去形容它。“道”是宇宙统一场的总概念。
“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在玉雕过程中,有色、形之玉作为一件器物,只有在无形之“道”去交感玉器时,才会产生功。天地万物变化发展之“道”应是负阴而抱阳的,玉雕工作者的创作或制作理念应当用“和”作为最高法则,去调和作品的阴阳,使作品中的阴阳平衡、和谐。而丝毫不能加入人为的“刚强”或“志”的意志,而应顺乎材料天然外形的色、形,用“罔不因势象形”的最高制作之道创作,做出顺乎色形自然应成的作品。
众所周知,冰箱、汽车一旦离开电、汽油这些能量之“道”时,将会成为一堆废铁。宋,释普济《五灯会元《黄龙禅师法嗣》:师曰:“五陵公子争夸富,百衲高僧不厌贫;近来世俗多颠倒,只重衣衫不重人”。只看重或偏颇技艺而不重视文化修养,思想意境的修为就会产生只重衣衫不重人的结果。最终使作品徒有花俏的外形而无文化含量。
当然,社会在进步,由于市场的竞争,作品的艺术性在不断地有层次地提升。但人的对文化、对作品应遵循的“道”的重视程度应尽快地在玉雕工作者队伍里重视起来,尤其是未来希望的年轻一代。老子说:“上士闻道,堇能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弗笑不足以为道”。我作为非遗传承人,肩负的责任就是使做出的作品能去传承一种文化。
我从上海来沈阳参加过二次展评活动。我对辽宁这块红山玉文化的发源地深为敬佩,肥沃深厚的黑土地曾经创造了华夏文明远古的辉煌,造就了众多杰出的人材和大师。这里有众多的前辈是我学习的榜样,尤其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的年轻才俊,才是祖国未来的希望。他们的优秀作品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尤其在作品反映的文化高度上已经证实了辽宁玉雕产业的领导对文化高度的引领倡导的作用,正在辽宁大地开花结果。现在辽宁的作品多已融合了南方细腻委婉的风格,很可喜。如果在一件作品上能让大气磅礴或空灵有韵同时具备,那是何等的成功啊。
尽管我已年近七旬,但好像职责在身,身不由己地还想为玉雕的未来贡献一份绵薄之力。在这里发表个人的一孔之见犹恐由于学识不够,所言会有误引后人之嫌,再次声明仅代表自己的见解,大家听后一定要经过自身分解,我今天所说不足之处多望谅解。
我现举三件翡翠作品来说一下我是如何运用“道”的准则来指导这三件作品的思想、文化高度及围绕主题而产生的创作过程中应遵循的整体、相互链接、互为转承、前后左右的线条块面这些细节应遵循之“道”。有作品制作之前的原料及制作之中的过程和完成后的照片,以显示创造之过程。
第一件作品是翡翠俏色微雕作品《百虎图》。此件作品现珍藏在上海张铁军珠宝集团。尺寸为10.7×4.1×2.2厘米,呈横向的山坡形,其上呈黄、绿、白天然三色。我预设主题为百虎图,将其中的黄、白色雕成百虎,而绿色则做成山坡和草坪。将百只老虎分别布设在正反二面的山坡和山洞内。因材料的正面呈黄、绿两色,近地面的黄翡材料稍厚,上面山坡上的黄翡稍浅薄,我就将厚实的近地面的黄翡左面雕有三棵松树,右面雕出两颗松树,将五十多只黄虎铺设在平坦的草原上,依山形横向的山势,将正面的老虎之横竖向,或动静感与材料的外形有一个默契。群虎散落处皆道法自然地布局,原料下部黄翡色厚就以深浮雕及圆雕,甚或有些镂雕的技艺尽量做到前后有进深度的三维透视感。靠近原材料稍薄的顶部,黄翡色也渐趋薄了,我就用浅雕或薄意雕为之。山坡草地上似有开阔意境任群虎自由徜徉,从容迈步和随意蹲、伏于山间,动态不一,百虎百姿,勿令雷同。上面的几只薄意雕老虎我写故事情节时写道:“有几只老虎昂首天外,意欲另觅世外桃源”。灵动的文意更会去引导观者的意念,令观赏者不仅在雕刻艺术手法上得到享受,更深一点的是在文化意境上的享受。作品背面有黄、绿、白三色,白色比黄色多一些,我就将左面的黄色的翡做成几只老虎,而居中间稍右点的一团白色翡翠,我将它雕成一群从绿色山洞里躍出的嬉戏白色水波浪的白虎,因考虑到如虎身横雕的话,估计虎的数量唯恐会达不到百只,故将白虎雕琢成从内向外躍出的正面向外的纵向虎姿,而非作品正面的多数虎身为横向的雕法。在制作过程中,也有好心者建议我不必雕满一百只虎,说近一百只,也可称百虎了。但我想一百只那就实实在在做足一百只。而且为了预防在制作抛光过程中有损坏的可能,我又多备了几只,这样的总数已过百了。我认为做事应当实事求是才对。
在最终虎的骨相雕制上是有难度的,自古有“画人画虎难画骨”之说。而我对艺术的完美很重视,想想百虎好不容易依悄色微雕好,每只老虎的双眼双耳,鼻嘴,四肢和尾巴一样齐全,做到了一百只,数量上是到了。而最后的骨相刻画的艺术最后一关一定要完成得好。所以凭多年雕刻细刻百虎图的经验和平时看动物世界对老虎动态的观察,以及曾到动物园多次实物的观察,依据现在百虎的具体分布所呈现的各种正侧、动静、纵横走向、深浅浮雕和圆雕的各种姿式,各按虎姿将其骨相的变化雕出,达到形神兼备,或憨态可鞠、或安祥平和、或虎虎生威,皆令躍然在玉上显现出来。我有文章写到:“随风呼啸三五声,潇洒骨相应形生”。
反观这件作品,虽则是我根据石之色、形而构思百虎应如何依黄、绿、白三色用俏色微雕技法去布局,去安排具体位置的,但方寸之地要道法自然地将百虎很舒适地安排到各种位置,及百虎百姿的既不失大气之势,又能符合自然形状之原料而游刃有余地体现百虎优哉游哉在大自然场景中舒适的生态环境,其难度确实不小。作品成功后静观此作,忽然觉得这块原料的天然色、形好像是为这件百虎图作品而特意生成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呢?我认为这就是这件作品的文化理念和具体制作理念都承载了中华文明的核心“道”之后,才会出现这种感觉和效果的。
需要补充说明此作的技法上有一个制约未来机雕替代可能性的前瞻性理念。一则是为生物链的衔接,二则是前瞻性的预设。我在作品中铺设了五棵松树,是用黄翡做成的在松树后面左右各窜出数只老虎,而且雕刻的深度曲折横向打开。这样就更增加了纵横交叉处凹凸的难度。
这件《百虎图》是继2004年我创作了中国玉雕界第一件翡翠微雕作品《千手千眼观音》后,以动物形式表现的俏色微雕作品。虽则我的年岁在增长,但我想让我的技艺,尤其是文化提升得更多些,这样人生才不觉得老。《百虎图》宣扬了人与动物应和谐共处一个世园的永恒课题,也宣传了人类保护珍稀动物的愿望。我做作品很注重作品的体形虽小,但文化、技艺的含量要大,尤其要做到小体形大能量,正是因为有了“道”的内存,作品才有了超乎想象的能量。
我的另一件大型翡翠山子雕《寒江独钓》,是依柳宗元写的《江雪》一诗而创作的。我做这件作品,将山子的表现形式创新了一下,是用印钮状的摩崖石刻的手法来表现翡翠山子雕的。
这是一块重约千斤的翡翠原料,横向长度90厘米,前低后高,状如椅子,背高60厘米,前面低的江面如平台状的部位做成山子后的高度为后背的五分之二。
这件山子的雕法整体呈上面稍宽大,下部稍收缩的长方形印钮状。我将《江雪》描写的镂空、圆雕、高浮雕技法雕成的故事场景都在印钮部分去表现,只有江面以下的作为印身部分的四个面,在四周素面上雕成十八幅呈各种外形,或方或圆或变形的依据山形所允许表现柳宗元文学修养的各种书体的书法环四周的摩崖石刻状的雕法。作品在大的气势上,依据造势之需,用武术中八卦掌的一招以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将四周山势以一股旋转之势连结在一起。三棵连通横纵向的浓绿色松树遒劲而古拙,莽莽苍苍,即制成一种层峦叠翠的幽深感,又搭起一座绿色隆起的穹顶。在穹顶之下,一叶扁舟上正襟危坐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渔翁,神情安详,置周遭萧瑟孤寂若无视,心怀坦荡。前面说的我用武术中的大迴转之势将一叶扁舟轻轻挤出由三棵古松搭成的苍穹之下的江面上。小舟与周遭寒冷凄凉的崇山峻岭形成了巨大的落差,更显得渺小,然后正是那种不畏强权而能在这滴水成冰的寒冬里洒脱地独钓寒江雪的大文豪孤傲的骨气,抵御了周遭的逆境。令作者的正义凛然之气陡然间在寒冬腊月的孤僻山林里升腾而起。至此所有材质上的色、形雕成的物件都在齐心协力地为渔翁的文人气质来点缀和反衬!原料上的裂咎和脏黑色被处理成莽莽苍苍的冷峻的山崖和黑树林,正好在已雕好的江面上也有脏黑色(这是原料上连片的黑色,中间打平后依旧留在江面上的)。我灵机一动,将它雕成枯落在江面上的黑色树叶。而冷酷的环境倒需要这些差色和裂咎形成的怪石磷峋来表现的,周遭环境越恶劣,越是反衬出外形纤弱而憔悴的老渔翁之所以能无视四周依旧安详地独钓之气质,更是因为题材的文化之道和制作之道的无痕链结而形成的不可思议的能量所致。
最终点题的书法《寒江独钓》四个字是用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小篆以狭长条竖向的形式雕在江水的豁口处,因为横向的江面的空阔处正置作品正中靠右面,其下一面平坦的山壁正空在那里等着我题字呢?这种四条屏形式的立轴的阳正承载着横向宽阔江面的阴,这其中既有西方黄金分割点元素,又有中华文明“道”的阴阳生发的理念。作品县示出整体一种静穆的效果,从中透露出一股冷傲之气凝固在天地之间。冷峻、孤傲的文人之“道”用翁同和的一付对联去描述是最为恰当的:“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日无古贤”。作品正面松干上的一块不足五毫米见圆的翡翠面上,我微刻了全诗及边款共计三十五个字用精微之诗歌原意来弘扬作品的禅境。作品的制作理念如我工作室门楣上挂的《两观堂》上小款写的“取义宏微两观也”。这又是我一件集宏微两观的技艺做成的作品。
第三件作品是用新疆戈壁玛瑙做的小椭形珠雕《璀璨的敦煌—反弹琵琶》(珠长2.9厘米,直径2.2厘米)这件作品依据戈壁玛瑙的多种冷热色彩,将其中墨绿色和绛红、黄色各俏雕成人物身上的飘带或垂落或翻卷。纤细而飘洒的丝织饰带反衬着素白略近肉色的舞者身上,舞者上身略向右躬,右腿抬起,左腿站立而周衬翻卷的飘带,头顶上用绛紫和素白色环带以及云纹从左肩环绕而上扬的丝带,右臂下和右腿弯屈的膝盖之间横纵向地飘洒着三色丝带,整个舞者袒胸丰腴健美,高雅而灵动,双臂绕向脑后反弹着琵琶。最好的颜色延伸竖向后覆盖过顶部。这样,这层尚未玉化的神奇色彩已将作品顶部和宽度为五分之二的正面的纵横向去用阳的色彩概念撑足画面,令观者很舒适地能在正面欣赏到满满的健美舞者之丰韵及丰富多彩的衣饰,轻盈而飘逸的舞姿。作品背后与题字的赭红色极相左的人体的肉色正是深藏于千年莫高窟后而变得苍旧而古朴的美女子的肉色。超过多少个几千年生成的戈壁玛瑙在历尽日月浸润和风雪雨霜,日晒雨淋的岁月沧桑后,变成今天做成了反弹琵琶舞者的丰腴的肉色。大自然养育之“道”与玉雕创作的文化传承之“道”,加之应遵循的创作技法之“道”,在历尽岁月沧桑后不经意的神奇时空交会,成功了一件弘扬国粹的玉雕。反面用篆文书雕“大唐遗韵”四字横向从右到左题写主题。下面用隶书雕出竖写的“敦煌莫高窟第一一二窟西方净土变中反弹琵琶”廿字以及用更小的行书雕出“二0一六年岁次丙申夏日袁耀刻”十四个字,以石绿糁之于硃红的玛瑙冻底上。两者形成极鲜明的对照。至此我惯用的以雕刻的俏色起伏的画面与书法形成的作品风格又表现了一个千年的敦煌故事。为使作品更增加灵动感,我联想出双龙戏珠的形式来表现作品与底座的制作。我用牙雕双龙盘转在云水之间,中置一孔,插入水柱状的立柱上下连接底座与作品。当作品安放在双龙喷出的水柱上时,缓缓转动的反弹琵琶的灵动舞姿与背后的文化主旨的文字周而复始地滋养着您的眼睛。艺术、技巧、文化整体设计的完美结合之“道”顿时释放出不可比拟的巨大能量,显示出作品“称砣虽小,但能压千斤”。
我是海派玉雕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我希望用独立遗世的符合中华文明之“道”的作品去承载和传承中华民族生生不息,恒久发展的强盛之“道”。谢谢大家!
 

作者:袁耀 来源:《国家艺术》总第5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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