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磁县时就听说河对岸出土了曹操大墓。磁县在漳河以北,安阳在漳河以南,河南河北就以此河为界。实际上,磁县(古磁州)古属河南彰德府。
曹操在中国文学上的名气大于史学上的名气,若没有文学上对曹操入木三分的描写,恐怕百姓对曹操就十分陌生。有关曹操白脸红脸之争,曾是一个很敏感的社会价值判断。我小时候对曹操最直接的认识就是毛泽东的词《浪淘沙•北戴河》;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这遗篇就是那脍炙人口的《观沧海》。
曹操的墓如果发现,在中国文化史上无疑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至少满足了百姓的好奇心,让人知道其史不虚。加之古籍记载曹操死后有七十二疑冢,弄得学者与百姓一道,心中痒痒不已,多少年来加剧了曹操墓的悬疑成分。
如果此次发现的确系曹操之墓,可谓文学、史学、考古学上的曹操墓之尘埃落定。我看了一下专家学者们对曹墓认定的六大依据的第五点,也是判定此墓为曹墓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刻有“魏武王”的一块石牌与石枕,可惜此两件最有力的铁证并不是考古的正规发掘,而是从盗墓分子手中缴获的。
我曾说过文物鉴定要具备大智小技。大智者,应对该文物产生的背景具有宏观把握的能力;小技者,具体到对一件文物的判断细致入微,一丝不苟。理论上讲,作赝与鉴定是一件事物的两个面,属于那个永远说不清的矛盾。
历史上这对矛盾的较量一直沿着相互攀高的态势行进。任何一方都可能临时占上风。历史上有许多被当时专家坚决认定的文物,后又被历史证明不过是一件伪作。这种教训在人类文明史上一直不文明地存在着,令人啼笑皆非。
曹操墓一千八百年来一直为历史悬案,多少人想把它彻底搞明白一直未能如愿。七十二疑冢成为文学家、史学家、考古学家心目中永远想解也解不开疙瘩。今日一朝开棺,朗朗乾坤,又有文字“魏武王”铁证(先不讨论此证据的真伪),加之巨大的商业价值,所有参与者都愿信其是,不愿信其否。
我们今天所称的考古学又称近代考古学,与北宋以来的古代考古学大有不同;早期考古学以金石学为主,北宋吕大临的《考古图》为其代表。二十世纪初叶,中国才开始有以“发掘”为基础的近代考古学,百多年来,许许多多的考古学者为此严谨辛勤工作,成绩斐然。
近代考古学本是西风东渐,最核心的本质是科学严谨,注重程序。因此,所有考古的成果都是后人探索文明进程的依据,也正是因为这一重要性,凡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物证”都本着“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不予采信,即便痛苦,也要割舍。
今天,我也希望安阳大墓是曹操的墓。我不在现场也未见实物,无权质疑。但我仍愿再善意提醒一句:今日作赝者如不足为虑,古之作赝者也不能无视,如果七十二疑冢确为当时人所为,就不能排除所谓“铁证”当时就做了七十二份,一墓一份,让每个打开墓者都高兴万分,空欢喜一场;更何况此证并不是考古现场的发掘,今日社会之复杂远超专家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