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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说游牧灵魂——蒙古族雕塑家陈栓柱作品赏析

时间:2019-12-30 10:18:17 点击:

 好的艺术作品,总会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陈栓柱的雕塑即是如此。那种朴素与纯粹的美,看似随意却又精心地勾勒出一方简洁、自由、蕴味无穷的艺术天地,这其中有文化的探究、虔诚的信仰、也有儿时的梦幻和现实生活。如今,许多事情都能博得眼球,只有少数的东西能吸引我们的心。有人评价陈栓柱的雕塑是可以触摸的“游牧灵魂”,具有第一眼就能征服观者的巨大魅力。
最早开始接触雕塑,还是陈栓柱在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那时学校刚刚开设了雕塑专业,他听到后欣喜若狂,毕竟这是自己多年梦寐以求的夙愿,所以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报名参加,一晃到现在已过去了二十多年。栓柱出生在草原,是蒙古族一个古老部族——科尔沁部落的后裔,他的个性与血脉里,始终怀有强烈民族情感,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神奇的草原母亲教会了我怎样创作,如何做人”。
长久以来,蒙古人把天比做生身之父,视地为养身之母,逐渐形成了尊崇自然的生存法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长在内蒙古的陈栓柱,受这片土地上的人文、自然和传统的长期浸润,他的艺术理念也被这片土地深深地感染着。草原的广阔和壮美,不但给了栓柱宽广的胸怀和豁达的性格,也给了他灵秀、质朴的艺术情怀。陈栓柱的艺术灵感从草原、森林、大漠、马群中得到不断的滋养,又在内蒙古这块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几千年交融碰撞的沃土上迸发出来。孩提时代留下的草原印象,不但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成了他如今无尽灵感的创作源泉。
1998年,陈栓柱从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辗转创作多年后,带着对雕塑艺术的憧憬和执着,他选择了继续远赴东瀛深造。2007年栓柱的作品《花瓣雨》、《静湖》等相继入选日本各类雕塑大展,获得了国际艺术界的广泛关注。2008年陈栓柱顺利获得雕塑艺术硕士学位从日本国冈山大学教育学部上田久利雕塑工作室毕业回到祖国。接到回母校任教的邀请后,他迫不及待的要把经年累月的创作和所学统统带回,以报效祖国和故乡的养育之恩。
如今,他以草原景观及游牧文化为源泉创作的系列作品,生动自然中不乏大气张扬之美,充满了草原史诗般的神奇意境。这其中也有人向他的作品提出过质疑,为什么你大老远从日本留学回来后,创作的却还是这些蒙古族题材,是不是有点太狭隘了?对于众多的质疑声,栓柱给出了这样的回答:“走的越远,回头看看才渐渐明白,我们这片土地和民族承载的宝藏远远未被挖掘,我的使命,应该是更好的把这些财富充分发掘传播,不能让它们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遗憾。” 
陈栓柱缤纷的艺术世界背后,始终蕴含着他与草原无法割舍的情结,无论走到哪里,故乡的情愫始终在血液里流淌。悠远的“萨满鼓声”,传说的“恒古勇士”,古老的“守护神”,都在陈栓柱创造的时间与空间里,诗意般地复活了。每件作品都是企图抵达时空的终极之美,又似要冲破时间融化在广袤无垠的草原大漠中。他塑造了许多与自己家乡的土地、草原、羊群有着血肉联系的生灵形象,并赋予了这些生灵别样的灵魂。他的许多人物作品在表现游牧民族特有的神态时,有一种不羁、高傲和无法掩饰的善良真诚。这种具有灵性的生命力是游牧民族最真实的世界观,是他们与自然真实的交融,他们懂得如何向自然索取,也懂得如何回报。他们热爱这土地上的生灵,也感恩长生天赐予他们这一切!
作品《征》塑造了一个古老部落的首领,一个战场上的瞬间。时间被定格在英勇的武士拔刀向前奔跑的瞬间。人物被赋予了夸张的动态,特写着一种具有爆发力的征程,那是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是代表这个民族血脉中的勇猛、霸气和不朽。这也许就是艺术的内在力量,它能让你在任何时候看到它时都能瞬间回到那个古老的战场,回到历史长河中的某个点,时间就这样被凝固和扩散。
陈栓柱的作品钟情于草原,崇尚自然与生灵,悠久而凝重的附着在每一件作品中。作品《守护神》,弥漫着神圣的宗教气息,昭示着生命的永恒与轮回。远看似一个古老的神灵与马头合体的形象,近看又有许多神秘的符号刻印其上,时空的印记浓缩在这个抽象的形态上,既有空间感又有精神意念的体现。草原民族的守护神,它能满足人们的祈盼,用神力守护着传统,守护着善恶的真谛,也守护着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人们的繁衍生息,为他们驱恶辟邪,带来风调雨顺……栓柱用自己独特的雕塑语言,始终向观者诉说着对自然、生灵的赞美。无声的泥土在他的手中爆发出史诗般的气势,时间随着他的雕塑任意停滞和延伸,在心灵深处迂回流淌,自言自语的静默诉说。某一刻被凝固于此,伸手即可触摸。当我们用眼睛和双手去触碰栓柱的雕塑,似乎是庄严和冷峻的,但如果你用心体味,却饱含着无限的天真和温暖。就像他的性格,内敛、沉静,坚韧中却隐藏着柔情与细腻。
作品《妆》中带着民族头饰憨态可掬的蒙古格格,眯着眼睛展现着甜美的微笑,半闭的眼神似乎透出一种自然的坚韧,散发着女性的纯洁气息。坚毅如磐石,温柔似流水。从栓柱作品质朴的表象中,似乎可以看到他内心的世界,看似沉静安详,却是奔腾汹涌。他的作品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朴素美,总是能随意又精致地勾勒出一方蕴味无穷的世界。
古老的神话、游吟的牧歌、英雄的传奇,这些民族元素无一不是陈栓柱创作的根源。在他的作品中,你能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民族精神,一种智慧与力量的融合。这其中既有对英雄王者的顶礼膜拜,也有对普通百姓的赞美讴歌,他在用自己的作品传颂着蒙古民族的历史与气度。
作品《达那巴拉—离别》是栓柱近年来的代表作之一。《达那巴拉》本是一首蒙古族民歌,讲述的是科尔沁草原上一对恋人达那巴拉和金香凄美的爱情故事。这是根据一个真实的故事改编的蒙古民歌,在草原上几乎家喻户晓,人们传唱至今。金香与达那巴拉从小青梅竹马,却因为种种原因让这对恋人无法相伴一生,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歌中唱道:
“把煮熟的香奶,
只好撒进山涧溪流中。
把想念你的痴情,
只好挂在山坡的罗锅树上。
把烧开的奶茶,
只好倒进冰冷的井水中,
将燃烧爱情的火花,
只好熄灭在我胸膛中……”
歌声里似乎能听到达那巴拉那绝望的神情,闻之让人动容。
一段民歌就是一段历史。陈栓柱用他独特的雕塑艺术手法记录着历史,诠释着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他选择了金香送别爱人达那巴拉去参军,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画面,与音乐表达不同的是,栓柱用雕塑把两个恋人凝固成了一块永不分离的磐石,向人们传达着这段永恒的爱情故事。
当看到他的作品《通灵者》时,你能够强烈的感受到一种灵魂与天地对话的气场——萨满身材矮小,披发辫神帽,身着饰有流苏的神服。一手握着鼓槌,另一只手握着神鼓,面部威严古怪却又呈现着慈悲的神情,被发梢几乎遮盖的双眼深邃莫测,散发出神秘而离奇的气息。凝视雕塑,仿佛能听到时急时缓的鼓声和萨满那低沉忧伤的咒语。虔诚与敬畏是栓柱对古老传统信仰的态度,这信仰自然地融入到他的作品中,触动着观者的内心与灵魂。
《孛儿帖》塑造了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妻子的形象,但不是塑造成仰头挺胸,趾高气昂的神态,动态的高大不一定就会伟岸。栓柱创作的孛儿帖目光平视,仪态端庄,眉宇间充满了无穷的智慧和宏大的母爱,他塑造的蒙古帝国之母,即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也是一个具有神性的民族英雄,让人观之不由得肃然起敬。
陈栓柱的作品之所以有征服心灵的震撼,除了与自己的民族,文化,信仰息息相关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的作品里始终凝聚着一种原始自然的生命力。《恒古——勇》刻画了一个勇士持刀杀敌,冲向目标的瞬间。勇士在无垠的草原上袒露着原始的野性,展现着游牧民族骁勇善战的尚武精神,头部和脸部的突出神情,让人联想到他在瞄准目标时就已经将其拿下。自信、力量和霸气隐藏在勇士陈旧的战袍下,经由时间与岁月的积累,仿佛有一种收敛的强悍,刚毅的民族血气被永久凝固在那个沙场……
当人类还处于旧石器时代时,原始先民就已经开始制作骨雕、石雕等器具。许多历史遗留的痕迹,都能够找到古代先民雕塑的影子。经过漫长的历史长河的冲刷,许多事物早已荡然无存,但数量庞大的雕塑遗产却得以保留,在一定意义上已成为人类历史的形象印记,承载着那个时代独特的文化烙印。
至今我还记得去古城西安时,秦汉隋唐那些宏伟的地面建筑早已荡然无存,可石人、石马、神兽,以及那气势磅礴的兵马陶俑方阵依然矗立,宛如饱经沧桑的老人向世人诉说着遥远的辉煌。在人类文化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雕塑艺术以其特有的形式,总会在不同的时代泛起朵朵浪花。印度键陀罗艺术和佛教艺术中的石窟造像;非洲木雕和南美印第安人雕刻;埃及金字塔旁的狮身人面像所显示的宏大、雄浑的雕塑语言;古希腊、古罗马众多的历史人物雕塑;雕塑,当之无愧地被称为“凝固的历史”。而一尊能经历岁月洗礼的雕塑,无疑是有着内在灵魂的!
蒙古族是个不善言辞的民族。他们的文字固然成熟,却不曾有卷帙浩繁的文学。蒙古人天赋中细腻敏感的一面,并不都会在语言上表达出来——他们有许多更有力量的东西,比如长调、呼麦和马头琴。雕塑艺术和音乐作品一样,艺术家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带入作品中,与观者的心灵产生共鸣。那种力量能穿透时间,唤来远古的神灵,能让咆哮凝固,亦能让宁静蔓延。如天籁之音,震摄着我们的灵魂。一首蒙古族歌曲《天边》中唱到:“我愿与你策马同行,奔驰在草原的深处。我愿与你展翅飞翔,遨游在蓝天的穹谷……”
以灵魂去塑造,用雕塑现灵魂。栓柱内心有意无意地对自由灵魂的执着探求,让他始终能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自己的心灵,又能按照生命本来的现象去重构这个世界。
 

作者:赛夫 来源:《国家艺术》总第5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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