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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没有个性不成家——追忆当代绘画大师吴冠中

时间:2010-11-3 点击:

在中国现代绘画史上,吴冠中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人物。他的艺术思想与艺术实践不仅在同时代中国画家中独树一帜,并具有广泛和深远地影响。从20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吴冠中的艺术观念和绘画创作不断在中国艺坛引发波澜,推动中国现代绘画观念的变化和发展,为中国现代绘画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长期以来,他不懈地探索东西方绘画两种艺术语言的不同美学观念,坚韧不拔地实践着“油画民族化”、“中国画现代化”的创作理念,将西方的抽象、构成、色彩与中国的意境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西方和东方完美的融合,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画,从而也形成了他个人鲜明的艺术特色。他的艺术是开创性的、启迪性的、引领性的。他是20世纪现代中国绘画的代表画家,也是200年来第一个入选法兰西艺术院院士的中国人。他不仅是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籍艺术家,也是首位亚洲人获得这一职位。

吴冠中出生于江苏宜兴农村。1942年毕业于国立艺术专科学校,1946年考取教育部公费留学,1947年到巴黎国立高级美术学校,随苏沸尔学校学习西洋美术史。1950年秋返国。先后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建筑系、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曾担任过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全国政协委员等职。如果从进入国立杭州艺专的年月算起,吴冠中献身艺术已经超过70年;从他毕业于巴黎高等美术学校回国任教算起,也已半个多世纪。而对于关注他的艺术的人们来说,现在正是回顾、思考他漫长而且曲折的艺术历程的理想时机。他的油画代表作有《长江三峡》《鲁迅的故乡》等。中国画代表作有《春雪》及《狮子林》《长城》等。出版有《吴冠中画北国风光集》《吴冠中画选》《吴冠中油画写生》《吴冠中国画选辑》(1~4)及《东寻西找集》《风筝不断线》《天南地北》《谁家粉本》《吴冠中素描、色彩画选》《吴冠中中国画选一辑》《吴冠中散文选》等。

吴冠中是以油画家的身份登上中国画坛的。作为一个自主选择以绘画为学习和生活目标的人,他比许多同行显示出更突出的独立自主禀赋。在绘画创作上他超越了题材的地域性,不论是北方乡野、江南村镇,不论是巴黎街市,南洋风物,他描绘起来就有着浓厚的中国韵味和中国气派。从70年代水彩、油画的质朴、宁静情调,到90年代绚烂、深广的气度,都反映着他心境日益趋于自由。这种创作心态与同时期画坛盛行的精雕细琢和借宗教、哲理的象征以自重,成为鲜明对照。

吴冠中从“洋画”转向水墨,是20世纪70年代的事。在老一辈留学归来的画家中,吴冠中是一个一直坚持油画创作,又不断以水墨尝试艺术试验的人。但他与那些从油画“回归”水墨的老画家不同,不是在激越之后归于淡泊,而是产生了新的激越。在远离传统笔墨、传统图式的前提下追求中国文化精神。国内美术界初识吴冠中的水墨画是在1979年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吴冠中画展上。那正是中国人们对于改革开放寄予无限期望时刻,大多数观众为艺术家的突破陈规而喜。吴冠中以风景为主作水墨画,偶而也不乏有鸟兽、花草之作。选材主要着于眼于它们的形式构成特征,他喜欢那些可以使他自由发挥水墨点线的疏密和力度、韵律和节奏的景物。山峦的起伏、草木的枝杈、岩石的纹理、屋宇的错落……这一类东西最能引发他的画兴。他对这些景物的处理与传统水墨画家遵循的范式大不相同。拿画山来看,古代画家强调山岳的伦理意味,他们以山岳为崇高、静穆、永恒的象征,所以他们或“得山之骨”或“得山之质”。 而在吴冠中眼中的山岳,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律动,所以他的画作可以说是得山之韵律。这种韵律并非自然界山岳所固有,而是山岳引发了画家通过黑白灰彩表现点线节奏的激情,作品是这种激情的记录。这类似音乐创作—作曲家被某种事物感动,创作出以这一事物为标题的作品,但作品的核心并不是这一事物。感动我们的是作曲家想象、组织出来的音响、旋律和节奏。吴冠中的许多作品之所以吸引观众,并不是他在画面上再现了自然的客观形态,而是使观众感受到生命活力的痕迹。

在经历了长期、大量艰辛繁重的写生活动之后,吴冠中终于进入了一个新的艺术天地。他不像中国画史上的画家那样—在画室里回味,而是想象,放笔直写。他在水墨画创作上的自由,是他走南闯北、东寻西找、上下求索之后得到的灵感。他与许多老画家之间的差异是在于他要越过传统笔墨、传统图式去追求由中国文化精神自然生发的感情境界。吴冠中不认为离开前人技法经验会妨害中国艺术传统的延续,而是认为这将使这一传统为更多的现代人所接受。虽然在技巧、章法上远离传统绘画形式,但在艺术精神上却是与历代水墨画大师们灵犀相通。如果我们不把伟大的水墨艺术只看作一种技艺、一种功夫,而看作一种精神性的创造活动,就不应该认为吴冠中抛弃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精神。“中国彩墨派第一人当属吴冠中,他对中国画在形式语言上的探索与创新、中国画现代语境的营造和建设上贡献卓越。”在笔墨的自由挥洒间无限地传递着吴冠中内心的世界,和对外部世界的交融。

我们印象中赵无极是从中国山水画形式结构融西方抽象表现主义,他的特点是含蓄深刻博大,中国传统气息最浓。而朱德群最大的特点是色彩绚丽,加入光的应用,这在传统中国画中是没有的。他的特点是热烈的、开放的、绚丽的、接近西方表现主义内端。吴冠中则与赵无极和朱德群不同,后二者都强调块面结构,吴冠中强调的却是现代应用,注重中国“文人画”的传承,体现中国人的精神。

吴冠中自幼养成了阅读、思考和写作的习惯。实际上他对阅读和写作的兴趣,比他对绘画发生兴趣的时间更早。他在上学期间和走出校门以后,一直以思想的敏锐,深入和表达的迅捷、流畅而获佳评。但吴冠中的论说在美术界之广受重视,并不在于文笔的流畅和优美,而在于他总是一针见血地触及当代艺术的要害问题。这些问题有时候是人们有隐约感觉而无从下手,有些问题本身就如一团乱麻,那些遵循习惯思路写出来的理论文章,丝毫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只能更使读者一头雾水。而吴冠中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剖析问题实质,提出自己的看法。这在博得赞赏的同时,也让固守成规的人为之愕然。他的 “风筝不断线”论,就是强调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和精神。所以吴冠中是融东西方、抽象与具象的最佳结合。他的艺术是借用西方抽象表现主义的火种,在中国的艺术土壤中生根、开花、结果。如果说林风眠是中国现代艺术的开拓者,那么吴冠中是集大成者。值得称道的是吴冠中的思想和胆识,“风筝不断线”、“笔墨等于零”等观点都曾引起广泛的关注。 从艺术的本质出发,独立思考并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是吴冠中区别当代许多艺术家的一个重要方面。

吴冠中的画综合了西画与中国画之精髓,用笔简练,后期作品常喜以点、线造形,创自己独解,诠释自然之美,人生喻其中,竟如他艰辛磨难的经历,寻味良久……而其所著文章也育人,朴实无做作,可看,所得甚多。“艺术家一定要多吃苦,经历苦难的作品才有深度。” “有了磨难,才有了今天的吴冠中。”吴冠中是一位纯粹直率的艺术家,“说真话、讲真话是鲁迅给我的影响,我用几十年的人生去实践这一点。” 他曾经直率地表示,他所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力量把作品创作出来,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至于是否把不跟外国人走,实行民族化,建立中国自己的面貌等作为中国人创作的标准,都不是重要的。太多的选择会带来太多的负担,无所适从才会最痛苦。他是不管用什么工具,也不会有意搞中西结合,艺术就是不择手段,百无禁忌,一切自有后人评价。真可谓大象无形,大艺无疆!他用自己的一辈子去追随鲁迅先生的“硬骨头”精神。

吴冠中已然是当代美术界泰斗级人物,他视艺术为生命,用毕生从事绘画事业,为东方绘画的发展开拓了很多可能行,给以后人很多思考与启迪。他融合了东西方文化中比较优良的基因,加上他个人的天份,进行了能动的有机的组合和改良,创造出了他自己鲜明的符合我们时代审美的风格化的作品。尤为难得的是,他无论逆境、困境,始终保持一颗艺术的赤子之心,即便到了晚年,他仍然保持旺盛的创造力和具有很高深度的艺术思辨能力,艺术创作的火花四溅。这样一位“为艺术理想奋斗了一辈子的人”,即便艺术观念有过激的东西,也不乏中肯之论。

近年在拍卖市场上吴冠中的作品价格只持续走高也是有目共睹。从1998年以来中国艺术品市场开始升温,他作品价格也开始大幅度上涨,2004年开始其作品的市场价格已形成第三波升浪。到如今吴冠中的作品在拍卖艺术品市场上屡创新高;他的油画作品差不多一平方尺价格达到几十万乃至上百万,国画一平方尺也有一二十万,如果是特殊题材的巨幅作品,价格更高,即使是国画,价格也达到近千万。作为其生前最后一幅公开拍卖的作品,在翰海2010春季拍卖会上,他1974年作油画长卷《长江万里图》以5712万元人民币成交,在中国画家中仅次于齐白石先生。在吴冠中先生眼里,艺术市场受到人际关系、利益包装、经济沉浮等人们无法回避的因素影响。市场价格高了,不一定就是好事。同样,价格低了,也没必要沮丧。艺术品的优劣,能否经受住历史的考验,后人往往更清楚,更准确。庄子曾谓“凡外重者内拙”。吴冠中则如是说:艺术是自然形成的,时代一定会有真诚的挽留和无情的淘汰。艺术市场是一面镜子。但上帝只会关照一心去创作的画家,而不是光照镜子的人。智者所见略同。

吴冠中把毕生精品都捐献了出去,这样的情操不是一半艺术家所能达到的。他一生捐画无数,1999年向中国美术馆捐献了10副幅作品;2008年把得意之作《一九七四•长江》捐赠给了故宫博物院;新加坡美术馆、香港艺术馆、江苏省美术馆和吴冠中的母校中美术学院都有其捐赠的重要作品。他在生前还曾三次向上海美术馆捐赠作品,共有87件,他说:“上海这座城市是个开放性的城市,是个中西融合的城市。他画作的艺术特性就是中西融合,跟上海这座城市气质相符,画作放在上海很适合……。”

“人都是要走的,有的人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有的人却留下了脚印……”吴冠中留下的岂是深深的脚印,他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在中西融合这条路上他走的很有成就,引领着更多后人走上这条路。“我们是油画家,所以要把西方地道的油画学到手,又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所以要画出中国味道的油画。”如今吴老的驾鹤西游是中国美术界的一大损失,中国美术从此失去了一个引路人,一个很好的精神导师,他的作品、他的艺术比较在中国艺术史上留下极其重要的一笔。他写得一手好散文,画出市场价格最高的画,言论和行为都不容效仿,可以这样说,吴冠中是当今艺术界最特立独行的画家之一。在当今画坛,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苟安于市场世俗标准的时代,吴冠中的其言其行其艺,是另类,是孤品,留下一具值得人们回味的剪影。

作者:秦 耕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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