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的母亲是一位追求挚爱的人,而因为追求挚爱,在故乡的小山村,甚至在她身后也得不到宽恕,以至林风眠这个对故园故国怀有彻骨情意的赤子,到死也没有回过故乡。只有在他的画中,那风中的芦苇,摇曳出故乡的模样。林风眠怀抱着大悲切,可他的画中,却是那么静谧,那么安祥,那么风平浪静。一个成熟的男人,总会让人萌生敬意,可成熟的男人,大抵都是阅世太多后的一种修炼。林风眠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超然,这种心情,可以见之于他的笔下的芦雁、野凫、瓶花和仕女。而这种心情正是审视一百年风波的最适宜的心情。无意间的林风眠拥有了本世纪中国画的终结权,当他的画很随意地画出中国画很别致的面貌的时候。
我无缘见得林风眠,可我有缘见过傅雷先生亲自挑选过的林风眠的《仕女》图。这是一帧林风眠中年时的作品,画面上清逸爽利的线条,给人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美妙感觉。还见过林风眠的小女收藏的几帧随手之作,林风眠在画面上获得的大自由,可以映照出并未退隐山村,一颗心却已永远超脱凡尘的人生景致。
我还有幸见到了林风眠生前收藏的几件古玩。它们是一个元龙泉青釉大盘,一个十分大气的宋元时期的观音木雕,还有一个东汉时的绿釉大罐。淡淡的暮霭中,面对林风眠的遗爱,我的心只觉得一种空前的酣畅。我明白大师是拥有许多情趣的人。也陡然明白了,林风眠的画,到底是中国画,对此许多年的纷争,应该终结了。因为林风眠画中的色彩,画中的线条,不正是来自这釉这盘这罐这木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