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俗两界一同天,安贫修身庙堂间;
偶出山门望彼岸,满目红尘难言仙。
细细品读庄晓玖先生亦诗亦书亦画的水彩人物作品《彼岸图》,构图简洁,用色大胆,人物的衣着特点鲜明,色彩明快却又不失庄重,整幅画面显素雅恬静;题于一侧的原创七言诗歌,不仅展现了其在中国书法以及传统文学功力上的深厚蕴藉,更让一种方外的气息飘然而至。作品中那几个藏传佛教的红衣喇嘛面带微笑,极目远眺着前方,佛家度世的慈悲为怀尽现,更带有一种出世入世的淡定从容。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见长流水,总会有行云!在佛家眼里,白云的无心无意、舒卷自如总能滋生出一分无所滞碍的悠然自在,而这其中更深蕴着“不住心、无常心、安详自足和永恒不灭”的禅机妙理。庄晓玖先生着意于《彼岸图》当中盖的一款小篆闲章“写真”看似无心,却凸显其深藏于内心之朴拙仁厚,体现出这种随处生发而又悠然不绝的自然情趣,多么闲适恬淡,令人心旷神怡。
庄晓玖素好艺术之“玩”,兼收并蓄,却也无所侧重。他极擅长书法和水彩人物画的创作,对篆刻亦有很深的造诣。我尤其欣赏他的一幅近作《妙趣横行图》,只见在方形撒金纸扇面上,数只螃蟹横七竖八地你拥我挤,张牙舞爪,四处奔逃;晓玖先生(晓小斋主)仅施以寥寥数笔的淡墨、宿墨,再略微作些勾勒,便使得墨与色的枯润、浓淡和虚实相生;顷刻间,更让螃蟹的鲜活生猛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细赏由其画面满溢而出的水墨淋漓,淡雅有致,既简洁而又有静气,文人的情趣妙然滋生。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谓真正的文人是在不加任何修饰的状态下表现出自己独特的内在气质,亦即“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也。真正的文人作品也不在于作者是否具有文人身份,而是在于其是否具有文人气质,更是否能将这种气质随时跃然于纸上,是否会在笔墨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文人意趣?
孙过庭的《书谱》曾云“带燥方润,将浓遂枯”,庄晓玖的书风有着自己独树一帜的个性特点;尤其是他的行草书法,无一不将其内敛的精气神与外显的张力,发挥到了一种极致,构思巧妙,布局天然,合为一体。晓玖先生在创作中时刻谨记遵循传统精神,字字欲求其能现笔精墨妙,故此对浓墨轻用的技巧运用非常熟稔;其书之用墨时如蚕之吐丝,笔笔相连,字字相生;既呈强烈动势,又气势内敛,形制荡然;他提笔能定,沉着大气,笔笔到位而丝毫不显局促;在笔与笔、字与字的交接处,更是匠心独具,尽显其书风实乃“意出于心,而形于造化者也”。他的笔墨似乎有根,用笔精细处有若发丝;笔下坚韧挺拔张力十足,刚硬的外形参以优美悦目的弧形线条,将一切都运用得恰到好处——既显其书风之雄强、劲健和浑厚,又现其秀静婉丽,恰如微风拂柳,更添一分柔美动人。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南宋理学家朱熹老夫子的这首脍炙人口的《观书有感》,既强调了“温故知新”之持续学习的重要性,也娓娓道出生活情境乃是获得创作灵感的一个重要途径。放眼古今中外的任何一位艺术家,如果他没有开阔的心胸、高尚的情操,他就不可能有高尚的思想境界;他的创作就有可能是境界狭窄,而且风格局促。如果没有生活的源泉,没有生活情境,任何的创作以及所谓的灵感都终将会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庄晓玖热爱生活,关爱自己,更关爱家人。在工作之余,他还善用胶片机玩黑白摄影,这既是他想在拍摄中记录温馨生活里与家人、朋友,以及与自然山水相处相守的点点滴滴,也大概是其欲从黑白摄影中寻找另一种心绪的表达。黑白是一种安静、纯粹和简约朴实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凝重且深刻,可也正是那不一样的视觉冲击力能悠然给人带来一种震撼人心的至美,慑人魂魄。它似乎总在不经意的那一瞬间,唤起许多人洞藏于内心深处的那一份纯真——明月松间、大漠孤烟、幽林飞鸟、踏雪寻梅……那是怎样一种精神生活上的追求,带给人们的又岂止只是感动?
晓玖先生无疑是极重生活情境的,这从他那丰富多彩、不懈追求的艺术人生就足以看出。他在十几岁(上中学时)就开始学习绘画,那时的他非常喜欢素描、临摹;之后又寻找一切的机会苦临颜体、柳体等等。《尚书•君陈》有云:“惟日孜孜,无敢逸豫。”正是由于庄晓玖数十年来的辛苦付出与孜孜不倦,才成就了他作品的大气挥洒,成就了他今天的诗书画印俱佳。
——方寸之间,可谓气象万千。
庄晓玖先生时常一任笔意挥洒,纵情于笔墨肆意中尽情抒写自己的人生豪迈、侠骨柔肠。在他的墨彩人物作品里,你兴许可以感受到其于黑白摄影中的某些元素,从人物的造型以及他善于抓神的表现形式上,依稀有一种似曾相识之庄氏光影的处理与镜头的聚焦感;而他于书法、篆刻以及诗文的创作中,总是在态度严谨的基础上,尽可能地展现其丰富的艺术想象力,总是力求从自然万象和世事百态中摄取提炼;故此方能既受法度之约束,又不为成法旧法所缚。所以庄晓玖无论是在为诗为文方面,抑或是作书作画,皆求能做到法有所本而天趣自见。
“文字尘埃我自知,向来诸老误相期;挥毫当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读了南宋大诗人陆游的《偶读旧稿有感》,我才明了晓玖先生篆刻“挥毫当得江山助”之闲章的深意:艺术源于生活,亦即生活才是艺术创作的唯一源泉。庄晓玖正是因为具有独特的生活经历和异于常人的精神追求,才创作出了大量富有生活气息和艺术个性的诗书画印等作品。
庄晓玖如此通晓艺术之“玩”,试问:我们又岂能以等闲视之?